这种宝石凭什么长存2000年，迷倒最挑剔的男男女女？

“不管怎么说，我还拥有明天，

明天是新的一天。”

              ——斯嘉丽含着泪坚定地说

 

《乱世佳人》电影的结尾让多少人觉得意犹未尽又充满希望？你可曾注意到，斯嘉丽胸前的浮雕珠宝和她眼中的光彩一样耀耀生辉？

 神话与帝王的化身 

卡梅奥珠宝不止赏心悦目，更有悠长历史。早在公元前五世纪，这种浮雕珠宝就开始盛行，此后两千年复兴不绝。卡梅奥通常以两层以上颜色的宝石，如玛瑙、红绿玉髓、水晶等雕琢而成。以有天然颜色分层的宝石雕刻成的卡梅奥上，上层颜色为人物，下层是背景。古罗马王公贵族们骄傲地戴着浮雕卡梅奥，那只有掌心大小的浮雕大声地宣扬着他们的地位。

制作于公元前一世纪，雕刻一位古罗马王子的卡梅奥，雕刻本身长3.6厘米，曾在佳士得拍卖行以35万美元（约合247万人民币）成交

刻有罗马帝王奥古斯都侧面像的四层玛瑙浮雕，公元20-50年，这是古典时代少见的大型卡梅奥，长度达12.8厘米。

 这整枚卡梅奥通常被称为“Blaska Cameo”，奥古斯都头上竟也佩戴着小小的卡梅奥头饰，毫厘之间的精微雕刻，叫人惊叹！

在卡梅奥上，神话是永恒的主题。古人相信，将不同神明戴在身上，能祈得他们庇佑。例如，佩戴谷神瑟里斯，可得丰饶收成；曙光女神奥罗拉驾着马车，总会为佩戴者带来天边晨曦般的希望；若担心恶灵和敌人，就佩戴蛇发女妖美杜莎把他们统统石化。

 

这枚公元前一世纪的美杜莎卡梅奥的眼神雕刻就仿佛有奇妙魔力，它曾在佳士得以18.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28万）成交

除了神明，罗马人热衷于以卡梅奥彰显对君王的忠诚，凯撒大帝和奥古斯塔斯大帝的形象经常出现。君王更热衷于定制卡梅奥，他们在卡梅奥上化身半神，多层复杂的构图中讲述神授的君权。

 收藏在奥地利艺术史博物馆Gemma Augustea，奥古斯都宝石，是全世界卡最大的古典卡梅奥之一（19cm x 23cm）。

奥古斯都宝石便是为颂扬奥古斯都而定制的卡梅奥。浅浮雕上，奥古斯特大帝被诸神环绕加冕，让人感觉如此神恩浩荡之下，定能长治久安。

 大教堂时代 

“大教堂撑起这信仰的时代，世界进入新纪元，人们试图攀及星星，

在彩色玻璃和石块上刻下自己的世纪。”

                             ——音乐剧《巴黎圣母院》

在中世纪，朝圣文化盛行，各个城邦的教堂越建越高，人们希望更能接近天堂。古罗马卡梅奥上的君王神话，让位给圣母与基督。

 

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的泥金彩饰上描绘了众多珠宝，盖蒂博物馆藏/精致卡梅奥位于页面最上方

虔诚的信徒为了拜会教堂中的圣人遗迹而跋涉时，旅程充满着危机，信徒们便戴着雕刻宗教人物的卡梅奥挂坠，手捧镶嵌了卡梅奥的时祷书虔诚祷告，愿圣人显灵化险为夷。

 拜占庭时代的玉髓卡梅奥，现藏大都会博物馆。中世纪卡梅奥雕刻会和其他承载超自然之力的宝石一同镶嵌在随身的挂坠和时祷书上。

 既然耶和华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他的外表自然不能与凡人相同。中世纪的卡梅奥雕塑为了表现对于耶稣神性的崇敬，没有了古罗马时期那些精准的肉体刻画，雕刻线条转折锋利。

至此，古典神话、帝王和宗教都已在卡梅奥珠宝上出现，其后的时代里，虽然表现方式大有不同，但卡梅奥珠宝总会回归这些主题。

神坛之下 ，古典复兴 

文艺复兴时期随着人们的目光从神转向自己，卡梅奥上的人物也回到写实传神，写满了古典文学和哲学的复兴。

1480年代，文艺复兴名家波提切利的Simonetta Vespucci肖像，波提切利画中卡梅奥以古罗马皇帝尼禄印章为灵感。

文艺复兴的航海发展给予了文艺复兴雕刻师更多选择，远道而来的珊瑚和青金石，也被用来雕刻卡梅奥，家族的贸易已远达海外，这是多么值得炫耀啊！

文艺复兴晚期的一枚珊瑚卡梅奥挂坠

卡梅奥不仅可以作为吊坠、戒指，也可作为挂饰装饰身上各个部位

文艺复兴贵族们非常喜爱以卡梅奥搭配各类彩宝和各色珐琅，看上去珠光华丽。

 波兰王后的卡梅奥以彩色宝石珐琅镶嵌，她身上也镶嵌金子，细节处有美杜莎的头 

说起文艺复兴时的卡梅奥狂热发烧友，“教父”洛伦佐·美第奇必然在列!伟大的洛伦佐从教皇保禄二世那里购得全欧洲最全面的古董卡梅奥收藏，超过3000枚。他总乐此不疲地与挚友共赏这些千年遗珠，相谈到天明。

1560年代的弗朗切斯科·德·美第奇肖像，他手里拿着一枚卡梅奥。芝加哥艺术院藏。

在不断派人收购古董卡梅奥的同时，洛伦佐也向同期艺术家们频频订购。文艺复兴卡梅奥因此博古而通今，后期脱胎于古典，画面构图感演化得更加丰富，自然元素替代人物占据画面主体。

 

这个16世纪的卡梅奥上，可见拉斐尔壁画的影响。匠人很巧妙地利用石材本身的颜色，营造出一种月上梢头，倾泻到林中沉睡之人身上的瞬息感，而人物也不再占据构图主体。

艺术发展与珠宝总是相互影响，收藏古董卡梅奥也远不止是统治者的专属。雕刻家洛伦佐·吉尔贝蒂源源不断地从中自己的大量古董卡梅奥中得到灵感，创作出大名鼎鼎的天堂之门。

 文艺复兴时代名作——吉尔贝蒂的天堂之门，其灵感于古典卡梅奥的构图

 洛可可的温柔，也可别具分量 

巴洛克时期流行雕刻程度更深的卡梅奥，清晰的色彩碰撞加上雕刻的阴影，打破空间界限的强烈对比，装饰越发奢丽。卡梅奥的人物不像文艺复兴时存在于自己的空间，他们走进了佩戴者的空间。

 17世纪雕刻女神密涅瓦卡梅奥雕刻极具立体感，曾以约17.2万人民币于苏富比售出
 

随着巴洛克、洛可可时期欧洲王室越发盛行金碧辉煌的奢丽建筑装饰风格，卡梅奥的用途也相继增多，除了佩戴的珠宝，卡梅奥装饰出现在酒杯和餐具之上，与王室的精致相得益彰。

 

18世纪俄国叶卡捷琳娜大帝向法国御窑塞弗尔定制的瓷器套件，以卡梅奥装饰

说起精致，谁又能比得过蓬巴杜夫人呢？

布歇 / 蓬巴杜夫人肖像 / 1750年 / 哈佛大学博物馆藏，如今这枚卡梅奥收藏在法国国家图书馆

夫人让甜美的洛可可走进法国宫廷之时，也不忘将亨利四世时期的古董卡梅奥佩戴身上，这枚卡梅奥边缘镶上青翠的祖母绿，再配上粒粒饱满的珍珠手链。夫人得路易十五国王多年盛宠而不衰，与这种细致入微的高雅是分不开的。

18世纪，法国顶级珠宝工坊Mellerio为玛丽王后打造的卡梅奥手链，据说这上面的7枚卡梅奥刻画了7位古代帝王的形象，这条手链近年才被重新发现。

在18世纪后半期，深植欧洲文化之根的卡梅奥伴随罗马古城的考古发现与古典文化的振兴，再次强势复兴。卡梅奥珠宝点缀的18世纪，曼妙轻佻与古典帝王气息可并行不悖。此时，法国逐渐成为新的卡梅奥工艺中心。匠人们研习古代技术和美学精髓，他们所作卡梅奥线条干净利落而边界清晰，偏重于线条而非色块阴影的刻画。

 帝国荣光的回归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法国贵族们重新看向了古典时期的端庄自持，新古典主义已经开始。不久，拿破仑当上帝王，在他看来，源自古典时代的卡梅奥的秩序而理想的美，与他希求的帝国雄风完美契合。

拿破仑19世纪初年定制的“查理曼之冠”镶嵌众多贝壳、红玉髓等雕刻的卡梅奥
而他挚爱的约瑟芬皇后，更是将卡梅奥珠宝套件戴成了皇室女眷们的潮流。她令匠人将卡梅奥镶在发饰、耳环、胸针和戒指上，戴在华服各处。

约瑟芬皇后佩戴的卡梅奥珠宝

1810年代巴黎尚美工坊为约瑟芬皇后定制的孔雀石卡梅奥套件

最令人惊讶的是约瑟芬皇后的冠冕，正中镶嵌着以整块材料雕刻卡梅奥。约瑟芬皇后的卡梅奥冠冕，送了一个又一个瑞典王室女眷出嫁，这份传承，至今不衰。这些卡梅奥上的维纳斯与丘比特，神与帝王，让这些新娘昂首前行，也隐约对此后王室眷侣带来祝福。

 已经随着新娘子进入瑞典王室的卡梅奥冠冕珠宝

瑞典王室婚礼上再次出现的卡梅奥珠宝套件

除了约瑟芬皇后，拿破仑的妹妹波琳娜公主也沉迷于卡梅奥珠宝套件的魅力，拿破仑对这个妹妹十分宠溺，自是将御用的尚美工坊任她差迁，匠人巧妙地将卡梅奥与钻石结合在一起，那份奢华与精致，与波琳娜闻名天下的美貌相称。

波琳娜公主肖像，卡梅奥珠宝引人注目

除了法国，19世纪各国王室与贵族都热衷于定制卡梅奥珠宝。除了玛瑙、水晶、琉璃等传统材质外，艳丽的孔雀石在19世纪初期备受推崇，珊瑚更是再次流行，匠人们重拾古代黄金及雕刻技法，让这种流传千年的珠宝再次绽放魅力。

制作于19世纪中期的一套卡梅奥珠宝，现藏波士顿美术馆

19世纪法国著名金银及珠宝匠工坊Froment-Meurice打造的黄金镶嵌珊瑚卡梅奥，雕刻主题是酒神巴克斯，现藏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

这枚19世纪的卡梅奥珠宝来自著名的意大利工坊Castellani，以蓝宝石雕刻而成

这些卡梅奥，是显赫女士在重要场合上佩戴的贵重珠宝，也是温柔的上流女子白天穿搭的绝佳选择。甚至还可以装饰男士们的怀表链条或袖扣。

19世纪画作中，女士们身上佩戴的卡梅奥

1880年代的一对男士袖扣

即使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卡梅奥依然在珠宝艺术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在新艺术时代，卡梅奥往往以琉璃等材质进行创作，雕刻有着油画般的柔软，甚至人物的鬓角都似乎有清风吹过。

 两千年，回响不绝 

卡梅奥可以说是珠宝历史中特殊的存在，它不仅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藏家，赋予帝王君主尊贵之气韵，也可展现女子的聪慧与优雅。它被收藏在女子的珠宝盒中，也让显赫男士藏家们心醉。

19世纪中期，德文郡公爵为参加俄国沙皇加冕典礼而打造的“德文郡套件”是极具盛名的一套珠宝艺术珍品。

英国查茨沃斯庄园里珍藏的19世纪“德文郡珠宝套件”就是其中一例，这套珠宝上镶嵌了众多卡梅奥与凹雕，其中不少来自古典时代，其中一枚1506年代的卡梅奥，就是18世纪时的公爵购藏的。

在查茨沃斯庄园里，女爵佩戴着“德文郡套件”中的项链

英国的“马尔伯勒珍宝”无论对于珠宝历史还是古典学研究都极具意义，这批珍宝中有众多古代卡梅奥，由几代马尔伯勒公爵收集而得，总数超过730件。

马尔伯勒珍宝中的多件古代珍品

如今，卡梅奥珠宝的古典魅力，连红毯上的国际巨星也难以拒绝。佩戴上古董卡梅奥珠宝，它身上的历史气息、神话气息，仍可瞬间为今人染上典雅色彩，那种美蕴含知性与力量，值得细细品鉴。

妮可·基德曼耳边，典雅卡梅奥在摇曳之间，尽现优雅

卡梅奥自古就须利用整块石料的天然颜色分层进行创作，对雕刻之人的技艺要求极高

斯嘉丽在《乱世佳人》中说“我还拥有明天”，而卡梅奥即使走过两千年岁月，依然无惧时间，依然拥有明天，它见证历史，永不凋零。本是掌中大小的宝石，却蕴藏遥远的神话、君王的荣耀与令人沉醉的优雅。把一枚卡梅奥捧在手上，你是否也曾心生感慨：小小的宝石浮雕，竟如此博大！